成思危：面临“7”的时代

　　如何看待“7”时代

　　什么是“7”的时代，当然从数字上来看很简单，就是经济增长率是7%到7.9%，这叫“7”的时代。“7”的时代怎么形成的呢?从国际上看，发达国家因最近一次经济危机而遭受的创伤还没有完全恢复，所以，外需还是比较低，对中国的外贸肯定有影响。由于发达国家经济增长慢，而中国增长速度较快，所以，出口货物遇到反倾销就比较多，贸易摩擦增加。另外，发达国家实行的都是所谓宽松的货币政策，实行低利率，大量的货币发行，对中国也形成一个压力。如果提高利率，热钱就会涌入进行投机，无风险套利。而低利率就会造成老百姓所在银行存款缩水，同时也会造成过度的投资。发达国家搞去杠杆化，采取的办法一是鼓励国外企业回去，一是减少对国外的投资，这些对我们有不利的影响。

　　再从中国国内因素看，过去靠大量的投资和大量的外贸出口来拉动经济，这个模式看来是不可持续的。2009年中国搞了四万亿的所谓刺激政策，从当时来看有必要，因为如果没有这个政策，可能增长只有2.4%，由于有了这个政策，增长达到了9.2%，但是，什么事情都是两面的，有积极的方面，也有消极的方面，本来四万亿是分三年投的，从政府来说只投一万一千八百亿，结果单是2009年一年，银行贷款增加了9.6万亿，加上政府的5000亿，就超过了10万亿，这十万亿货币到了市场上是什么情况，大家可以想象。当年投资过度，当年GDP是33.5万亿，投资占了22.5万亿，将近三分之二。所以，这个9.2%的增长速度是这么构成的，投资的贡献就是8.7%，消费的贡献是4.0%，外贸的贡献是-3.5%。

　　由于大量的投资、大量的货币供应造成了问题，第一个严重问题是产能过剩，导致库存积压，投资效益降低，环保问题增多，第二个问题是通货膨胀的威胁，2011年通货膨胀率达到5.4%，是最高的，第三个问题就是地方债务迅速增加，根据2011年和2012年的数据，地方债务大概都是10.7万亿。今年中央又去审查、检查，现在还没公布。美国次贷是把钱借给没有还款能力的个人，中国的次贷是把钱借给没有还款能力的政府，有三分之一的地方政府现在看来没有还款能力，所以，将来造成的危机，可能要由中央政府要承担，最坏的情况是通过通货膨胀来稀释债务。当时我曾问过地方官员，我说你们这么借钱怎么不考虑还呢?他说，当时是银行追着我们借钱，只要有项目就借钱，我们想不借是傻子。这种情况造成地方债务迅速增加。这几年中央治理过剩产能，清理地方债务，抑制通货膨胀，都是在处理这个问题。但更重要的是，必须要转变经济发展方式，不能光主要依靠投资和依靠外贸来拉动经济了，但这不是一个容易的事。所以，我们经济增长放缓。从2011年的9.2%到2012年的7.7%，到今年一季度的7.7%，二季度的7.5%，当然三季度又上升一点。

　　“7”的时代意味着什么

　　第一，意味着经济增长从高速进入了中高速阶段，10%是高速，5%左右是中速，2%以下是低速，发达国家现在除了美国稍微超过2%以外，其它国家差不多在2%以下，就是低速，中国7.9%算中高速。经济增长快了以后，就业率会增加，但是，通货膨胀率也会增加，因为人们的工资总量增多了，要更多消费，如果货物供应没跟上，通货膨胀就出现，这是正常情况。增长率下降，就业率就会下降，通货膨胀率也会适当下降。大家可以看到，现在通货膨胀率相对于2011年9.2%的增长来看，那是相当多的。增长率7%左右，通货膨胀能维持在3%左右，这是正常的情况。当然也有两种所谓特殊情况，一种就是经济增长率快，而通货膨胀率低，这当然是很好的，美国在上世纪90年代，中国个别年份就出现过这种情况。再一种是更糟的，就是经济增长率低，而通货膨胀率高，这叫滞胀，这是有危险的。中国现在还处于正常的情况，经济增长在7.5%左右，通货膨胀率3%左右，这样温和的通货膨胀和中高速的经济增长，可能在今后一段时间都会保持。这里我要强调一个问题，我们一定要挤掉GDP水分，GDP的水分大概有三种情况，第一种叫做有害GDP，比如一个豆腐渣工程垮了，建的时候有GDP，垮了重建还有GDP。第二种叫无效GDP，比如一个工程建好以后，建的过程里有GDP，建完以后由于各种原因，不能投产，那就不能再产生GDP了，那是无效的。第二种就是低效GDP，过于超前的基础设施建设，建成以后不但不能发挥效益，政府还要补贴，

　　“7”时代的GDP首先是一个扎扎实实的GDP，我曾经讲过，我们宁愿要一个扎扎实实的7%，也不要一个带水分的9%。要想实现经济转变发展方式，一是从过度依靠投资和外贸，转向更多地依靠消费。转向依靠消费，首先要增加人民群众的收入，让大家有能力消费。二是有社会保障体系，让大家敢于消费。三要不断生产新产品，让大家愿意消费，所以，要有新的消费增长点，不然还是把钱存在银行。

　　第二，要从外延性的增长转向内延性的增长，这就需要投资，这是一个必要的。如果新项目可以产生GDP，可以增加就业，但是提高不了劳动生产率，提高不了每个人创造的社会财富，这样就没法提高人民群众的收入。这里当然有一个公平分配的问题，在国家、企业和个人之间要公平分配。如果每个人创造财富10万，就算政府一个钱不拿，一点儿税不收，企业一个钱不留，这10万的收入，那是平均的。这个数跟西方国家相比，也高不了多少。所以，如果每个人创造的财富能够超过20万，那很多问题就可以解决。所以，我们要讲求内涵性的增长，要提高劳动生产率，要提高每个人创造社会财富的能力，这样才能更多分配给人民群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