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思危：不提高劳动生产率很难实现中国梦

　　解说：成思危先生，1935年6月出生于北平，曾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、民建中央主席。1981年，已经在中国化工领域颇有成就的成思危做了一个重要抉择，他远赴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专攻管理学专业，3年后成为了中国大陆最早获得MBA学位的学者之一。此后，他将风险投资的概念引入到中国，为国内的风险投资业做出了奠基性的贡献，也由此被称为“中国风险投资之父”。

　　阮次山：委员长，最近我们的这两季，经济有点放缓，国内的、国外的，还有很多国家就是说莫衷一是，有时候说我们是硬着陆，说软着陆;有时候说我们“放缓”，可是呢，我们国内有经济学者讲：这“放缓”对我们没有什么多大的影响。您是专家啊，这方面您的看法怎么样呢?

　　解读中国经济放缓原因

　　成思危：中国经济放缓，这是肯定的，用英文说叫slow down，对，为什么会放缓呢?道理也很简单，一方面是因为国际的因素，是，从国外美国次贷危机，一直到欧洲的债务危机，这样呢造成的是外需的减少，外需的减少当然带来的就是我们外贸的减少和外贸顺差的减少，这是第一个因素。第二个因素呢，就是由于它们发生了金融危机，一般的金融危机前，贸易保护主义就会抬头，所以贸易保护主义对中国的“双反”调查是层出不穷，你像光伏就是这样，美国搞，欧洲也搞，当然欧洲现在我们总算达成协议了，但是贸易保护主义对我们的出口有大量的影响。第三呢，就是由于国外它要“去杠杆化”，所谓“去杠杆化”就要减少它的债务，所以呢它要动员海外的企业回去，海外的企业把资金调回去，所以根据这样一来的情况呢，这个外资投入相对的增速也是会减少。第四呢，就是因为他们都实行的是所谓easy money，就是叫做“宽松的货币政策”，你像美国它现在还是0—0.25，日本0—0.1，欧洲是0.5，英国也是0.5，这是低利率，低利率情况底下，对我们也造成了一定的压力，这使我们也遇到两难，如果你要对付通货膨胀，就要提高利率，提高利率呢，当然对经济发展是不利的，如果你要是降息，那么一方面很容易让投机的热钱进来，另一方面老百姓的存款，也会变成负的，对，所以呢国际上这样错综复杂的情况，那国内呢，同样也是这样。国内也有几个因素，一个因素就是我们前几年，信贷放得比较松，2009年、2010年就放了9.6万亿，那么在这种情况底下呢，当然产能过剩啊，库存积压呀，投资效益降低呀，环保问题增多呀，地方债务猛增啊，通货膨胀的危险也开始显现，再加上呢，资产泡沫等等这些问题，所以这两年都是在治理，治理这些问题，那么治理这些问题是要花代价的，这是一个。第二个呢，就是我们现在转变经济发展的方式，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不是一句简单的话，你一方面是要减掉那些过剩的生产能力，你要减掉过剩的生产能力，你当然要减少GDP，另外一方面呢，你要支持新兴产业，新兴产业在开始的时候，是烧钱的产业，它是要投入的，它不是很快能产出的。太阳能现在就这样，现在太阳能发电，一度是要一块钱，你比那火力发电要贵一倍，那你国家要补贴的，对吧?所以这样呢就说，支持新兴产业的发展，它得有一段时间，再有呢就是，最近我们强调要砍掉、减掉GDP的水分，你比如豆腐渣工程，建成以后不能投产，或者呢是投资回收期非常慢，这些项目，那这些项目如果真的压缩呢，GDP肯定要减少，所以从国外及国内两方面现象看，GDP的降低是肯定的，所以你看去年我们是9.2，今年一季度是7.7，二季度7.5，是吧?还是呈一个下降的趋势，所以经济下行这个现象是肯定的。

　　解说：每年两会，政府公布的一系列数据都很令人瞩目，其中GDP增速目标更是总体政策的风向标。今年，中国政府将GDP增长控制为7.5%，成思危认为，这个数字体现了国家对经济增长“实实在在、没有水分”的追求。

　　阮次山：您也强调，我们过去对于GDP崇拜的时代应该已经过去。

　　成思危：对。

　　阮次山：我们现在要强调的是以后如何提高生产。

　　成思危：劳动生产率。

　　阮次山：是，那这个方面，您可不可以给我们做进一步的解释呢?

　　成思危：我们这个经济增长啊，它有两种方式，一种叫外延式增长，所谓外延式增长，就是我要增加一个产品生产能力，我就建一条新的生产线，就靠投资吧，那么这样的增长呢，当然也能拉动GDP，对吧，因为只要有投资，它就能拉动GDP，但是它不能提高劳动生产率，就是不能提高人均创造的财富。而现在我们的问题呢，就是说，如果还是靠这种外延式的增长的话，那当然可以拉动GDP，可以解决就业问题，但是不能提高每一个人创造的财富，如果不能提高每个人创造的财富，不能更多地创造社会财富的话，你就没有办法去更多地去分配这个社会财富。我们研究过世界十大农业国，世界十大农业国可以分三档，第一档是美国、法国、日本，每一个农民人均每年创造的增加值是三万到五万美元，第二档是俄罗斯、巴西、土耳其，每人每年创造的价值是三千到五千美元，第三档是中国、印度、印尼、尼日利亚，每人每年只创造三百到五百美元，所以你跟美国的这个农业劳动生产率相比差一百倍，就算你农业税不收，农民的收入还是提不高，他创造的财富还是不高，现在农民的收入，一大部分是靠打工的，真正农业生产的劳动生产率，那是非常低的。再看工业，我们也算了十大工业国的劳动生产率，我们的劳动生产率，大概是德国的五分之一，美国的八分之一，我们工业增加值大概是20多亿，我们从业人员是两亿人，也就是每人每年创造的价值，就是10万到11万这样的数字，这个钱政府税收拿一部分，企业要留一部分，再给到个人，所以你个人现在也就是三四万，一年的水平了，平均，我讲是平均了，当然有好的企业，有差的企业，那你想想看，如果我们不提高劳动生产率，就算政府一个税不收，企业一个钱不留，你也不就一年10万到11万吗?这个也就是比国外的失业救济金高不了多少，

　　阮次山：对。

　　成思危：所以我说要不能去更多地创造财富，你是很难解决，实现中国梦啊，很难解决说是提高人民的收入，来通过依靠消费，依靠人民群众的消费来拉动经济，当然这里头不可否认，确实也有一个合理分配的问题，现在大家也都在争论，把蛋糕做大还是蛋糕分配要合理，当然有个合理分配的问题，合理分配的问题是要很好的解决，但是如果你不把这个蛋糕做大，你再合理分配，就刚才我说的，政府企业一个钱不拿，你也不行，所以我说反腐败是必要的，对吧?政府节约开支，企业勤俭节约，使得这个分配能够更多一点，向职工倾斜，这是必须的，但是如果你不提高劳动生产率的话，职工收入的增长，始终是有限的。